主持人：我们会选择中策？

　　王敏远：有中策已经很不错了，已经是很重要的进步。当然，这也有现实基础。前些时间我去参观一些公安机关的审讯室，有的已经不再强调“坦白从宽，抗拒从严”了，说明有的侦查机关在破案中，审讯的作用已经发生了变化，不再把“撬开嘴巴”作为侦查的主要方式了。

　　主持人：非法证据排除的规范上，我们已经做到哪一步了？

　　王敏远：去年“两院三部”颁布的关于非法证据排除规则，是比较彻底了，与《禁止酷刑公约》一致。公约也只是要求排除非法言词证据，没有要求排除非法实物证据。从法治发达国家的相关规定来看，对非法实物证据往往也是酌定排除的，不是绝对排除。当社会具备相应的条件时，通过修改法律，规定非法证据排除方式促进侦查机关改变破案方式。

　　话题三 并非因冤案才反对刑讯逼供

　　主持人：改掉“坦白从宽，抗拒从严”一句话，我们走了这么多年？

　　王敏远：强迫自证其罪，即使按照1979年的刑诉法也是不被允许的。刑讯逼供本来就是我们禁止的。

　　主持人：为何刑讯逼供还是屡禁不止？

　　王敏远：因为刑诉法中缺乏法律后果的规定，如果法律只是规定了不允许刑讯逼供，但是刑讯逼供得来的证据竟然可以用作定罪的根据，怎么遏制刑讯逼供？

　　作为一种现象，刑讯逼供的原因很复杂。这和超期羁押的原因有共通的地方。比如利用审讯破案、靠口供找线索，这种侦查模式没有改变，是导致刑讯逼供存在的重要原因。

　　主持人：也有人说，刑讯逼供的确破了不少案子。

　　王敏远：冤假错案背后往往有刑讯逼供，但并不是刑讯逼供一定会造成冤假错案。如果认为刑讯逼供一定导致冤假错案，那就是把侦查人员看成傻子或坏人，这是不可能的。

　　我们反对刑讯逼供不是因为一打就是冤假错案，而因为这是一种野蛮的、不人道的、违反人权要求的侦查破案方式。

　　话题四 审讯时律师在场可减少刑讯

　　主持人：躲猫猫事件暴露出看守所失去监督的问题，解决看守所监督和审讯时律师在场这两个问题遇到的阻力都挺大？

　　王敏远：刑讯逼供问题不可能一夜之间得到彻底解决。重要的是要促进这个过程，而不要停滞，更不应阻碍这个过程。

　　主持人：什么是阻碍这个过程？

　　王敏远：有一种观念认为，侦查犯罪是维护社会稳定的需要，职能部门没有个人的私利，是为了社会治安，为了发现、揭露、惩罚犯罪，所以强调程序公正、禁止刑讯逼供就把我的手脚捆住了，就难以办案了。这是错误的观念。

　　主持人：在刑诉法修改中应该如何操作？

　　王敏远：刑讯逼供原因很复杂，但法律上的对策没那么复杂，规定相应的预防措施，如全程录音录像、审讯时律师在场等，再规定适当的法律后果就够了。

　　话题五 证人作证不公开是秘密审判

　　主持人：刑事诉讼中一直存在一个比较突出的问题，就是证人出庭很少。

　　王敏远：证人出庭不是愿意不愿意的问题，有争议就得出庭。此外，特别的证人要出庭，特殊案件证人要出庭。比如死刑案件，关键证人的证言决定人的生死，人命关天，就算没有争议，也必须要出庭。办案警察和鉴定人要出庭，因为警察的办案过程对发现真相有很大影响，比如怎么搜查的、怎么审讯的。

　　主持人：有的案件在审理中，证人拒绝回答问题。

　　王敏远：这时法官要裁定，哪些问题必须回答，如果作伪证还要追究责任。没有有效质证，这种出庭是没有意义的。所以证人出庭作证的数量并不重要，质量最重要，简单地提高证人出庭率是做表面文章。

　　主持人：如果有的证人坚持不出庭怎么办？

　　王敏远：要设置相应的程序性法律后果，如该证人的证词就不能采信。

　　主持人：那侦查机关恐怕会反对。

　　王敏远：证人作证不公开，从某种意义上说就是一种秘密审判。秘密审判不一定都是冤假错案，但是司法工作所要求的不仅仅是公正的实现，而且应当是以看得见的方式实现。